阿朝这些年虽身在南直隶,却一直困在囹圄之中,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,

谢昶知道她喜欢什么,会在惠风和畅的日子与她同乘一骑,烟雨蒙蒙的时候则

转坐客船,看两岸湖光山色,采莼菜、剔刀鱼,途径她总想去一次的姑苏,灯火街

市,笙歌驿楼,寒山寺外悠悠荡荡,听一夜的钟声,枕漫天星河入眠。

行行走走,一路上梅子青了又落,江南槐柳成荫、荷叶满塘,到南浔时已

是季夏。

阿朝从码头下船时,映入眼帘的就是南浔小镇舒适热闹的景象,河道纵横,白

墙青瓦傍河而居,近午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,追逐玩闹的孩童口中是久违的乡

音。

南浔虽是湖州重镇,辑里丝、湖笔远近闻名,来来往往也有腰缠万贯的富

商,可像谢昶这般气势沉稳、风姿卓荦之人却实属少见,他从船舱内出来,踏上

甲板,立刻吸引了沿河两岸姑娘婶子们的注意。

小镇世情简单,对于外来的客人充满好奇,这顶顶的贵气,很难将其与那

些满身铜臭的蚕丝商人、员外乡绅挂钩,可他们却又从未听说谁家的公子富

贵还乡,若说是高官,这人又太过年轻。

众人不约而同地翘首望来,本以为这位公子已经是通身的气派,可等到那

着天水碧杭绸罗裙的姑娘从船舱内出来,岸边人眸光几乎凝滞了一瞬。

“这姑娘莫不是仙子下凡?”

岸边做灯笼的小伙呆呆望着码头,被自家老娘额头一个弹指方才回神。

“没见过漂亮姑……”还未说完,瞥见不远处那道弱柳扶风的身影,再一

瞧她身旁那名长身玉立的清贵男子,不由得多看了几眼,“这二人是从外地来的吧,看这派头倒不像是做生意的。”

旁边一位荆钗布裙的高挑妇人从灯笼铺门前路过,“虎子娘也在瞧他们

呐,方才我听见那姑娘同船夫说了两句话,居然就是咱们这的口音!只是隔

着幕篱没瞧见脸,但肯定是个美人。”

“咱们这的口音?”虎子娘在南浔几十年,哪里见过这样的贵人?

可那男子……偏偏确有几分眼熟,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。

阿朝戴着幕篱,跟在谢昶身边慢慢移步:“哥哥,我们今日住在哪里?”

谢昶偏头看她一眼,发现小丫头双手握在腰腹前,手里攥着帕子,语调中

还能听出几分紧张。

他吁了口气,伸手将她的手牵过来,“回南浔,自然是住在家里。”

盛夏日头毒辣,阿朝的手心冷热交替,黏腻的细汗闷在掌心,心里像塌陷

一块,怎么都填不完整。

这么多年过去了,他们还有家吗?

阿朝指尖在他掌中蜷了下,想要缩回去,却被男人加深力道握住了,她有

些不自在,即便隔着幕篱,也能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哪怕知道

那些目光并不掺杂恶意。

“哥哥,旁人都看着呢。”阿朝咬咬唇,声若蚊呐。

也许是一种近乡情怯,也许是因昔日兄妹结为夫妻,更多的是一种藏在心底的卑怯。

一路走来,路边不少人都好奇他们从何而来,显然镇上的年轻人已经不认

识他们了。

离家的那年她才六岁,女大十八变,十年过去,她与从前的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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